“刁钻鬼”故事

传奇之一：拦车“告状”

本土一“刁钻鬼”名曰刁克，原是一名乡村教员，写得一手好字、特别是一手毛笔小楷和漂亮的钢笔字，被当时的县政府办公室看中而聘为“抄写员”。专门负责抄写各种文字材料，后来因在“文革”中大鸣大放、口无遮拦被打成“右派”削职为民。一夜由“吃皇粮”的公职人员成为平头百姓，回老家“修地球”了，他人在田头心在外头、一直不能安于现状，期盼有机会东山再起、出人头地，故他从未安心务农好好接受改造，而是寻找着“出手一搏”的机会。他无心参加劳动、浑身打扮得油头粉面，夹着个小皮包，整天在县城政府办公区转悠，一心想瞅准机会找县长伸冤叫屈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，机会终于来了。有一天，他趁着县政府新来的“门卫”不认识他，就正正衣冠、夹着皮包、挺起胸膛、昂首阔步走进了戒备威严的政府大门。新门卫看他的派头十足，不知是个多大的官，既不敢多问、又不便阻拦，让他径直走进机关大院，直奔县长办公室而去。令人意外的是，他在县长办公室门口被秘书拦住了，两人发生了争吵而惊扰了县长。县长开门问明情由后居然把秘书训斥一顿，并拱手让刁克进办公室谈。这着实让他感到一丝暖意，心中暗想真是大官好处，小鬼难缠啊！县长热情接待了他、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水，使刁克感动得差点掉泪，双手颤抖不停，真有受宠若惊的味道。然而听了他的上诉情况后，县长的笑脸沉了下来，以时间久、案情复杂难辨为由，让他回去好好改造等待消息，他本想再赖着说点什么，可是却被早站在门口的门卫“请”出了县长办公室，押送出县政府大门外。

按照县长的指示，刁克一边在家劳动一面等待好消息，还利用私人关系搞到了县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，三天两头到镇上邮电局打电话询问情况。而每次都是秘书接的，告知县长有公干去了而挂断了电话。他每次都高兴而去，失落而归。如此这般，一晃五年过去了，刁克被拖得不耐烦了，暗想：与其坐以待毙，不如主动出击。于是他在生产队的“工分”也不挣了，又夹起小皮包进了县城，整天在县政府门前转悠，专门打听一些官员的“负面新闻”。还真有了一些收获，他从市民的口中探知当任县长很贪，屁股有点“脏”。

据说某天某日要搬家调离本县任新职，刁克欣喜若狂，如获至宝，心中窃喜，终于抓到县长要害处，该出手时就出手了。县长搬家那天一大早，他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长衫、一双破布鞋，早早暗藏于县政府大门口的角落里，透过栅栏窥视大院内的动静，只见有人帮助县长夫人，正朝停着的一辆有布棚的卡车上抬着各种物件上车，而县长正端坐在那辆下乡用的吉普车上吞云吐雾。不一会，就装满了一卡车东西，小车在前、卡车在后，缓缓驶出了县政府大门。说时迟、那时快，刁克手拿事先备好的申诉材料，口中大喊“冤枉啊！”就一个健步从角落里蹿出来，朝着大门中央倒地就躺，吉普车司机吓得猛踩刹车，只有一步之差，前车轮就要轧到他身上了。后面的卡车见势不妙，急打方向盘，撞到路边一棵大柳树上才停下来。

这时县长和司机下车察看情况，见有惊无险就镇定了下来，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公事公办的样子。县长还没开口，倒是马屁司机狐假虎威打着一口官腔道：“干吗拦车？你活得不耐烦了，大清早找死啊？你晓得是谁的车吗？县长要去开会，他的车你也敢拦？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了？”一连五问吓得刁克心中有点胆怯了，心知大势不妙，搞不好今天要“砸锅”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命豁出去了，心想不来点横的、猛的事情就“黄”了，下次就更难办了，成败在此一举。想到这里，一时恶从心头起、怒向胆边生，兔子急了还咬人呢！只见他一骨碌从车前跃起，一把揪住县长的衣领，对着街上的行人大喊大叫：“大家快来看哪！我抓住一个大贪官了，他贪了一卡车赃物要溜啦。”

早上街道人不多，但也有不少起早买卖和晨练的人闻声围了过来，县长当机立断拉着他的手和颜悦色地说：“大爷你别激动，有事到值班室坐下好好说，我帮你办。”在值班室里，刁克说出了自己的诉求，这时县长也依稀想起了什么，很快就拿起电话打了相关部门负责人，均答应帮助他解决历史遗留问题，恢复相关待遇。刁克还不放心，硬逼着县长在他的“状子”上签了名才放心放手放行。县长这才脱身，赶紧乘车扬长而去，卡车随后紧跟。县长电话也真管用，不几天，刁克的问题就迅速得以落实，拖了几年的“老大难”问题，只用了几分钟由“老大”县长打了几个电话就圆满解决了。刁克感叹到：权力的威力真大呵，虎离山了但余威仍在哟！

落实政策后的刁克，犹如从地狱返还到天堂，到处吹嘘自己的“能耐”和“绝招”，人们都夸他乃一世外神人高人也，从此他名噪一时，而官员均对他避退三舍，百姓也对他敬而远之，而他却乐得逍遥自在，那小日子过得悠哉游哉也。

传奇之二：善吃“套餐”

自从刁克在县长车前“拦车告状”之后，一时名声远扬。人们对他刮目相看，连新任县长都对他高看一眼，礼遇有加、敬畏三分，还在日理万机之余，专门以“尊贤敬老”的名义驱车上门拜访，更使他如鱼得水、如虎添翼，洋洋得意起来，并假借县长威名到处吹嘘，行招摇撞骗之术。

这不，某日他一时心血来潮，在镇上租房开起了一家饭店，并亲自取名为“天下第一小饭店”，还牛皮烘烘打电话给县长，请他来给小饭店开业捧捧场。县长借口开会没来，却让秘书代送来一对花篮和礼金以示祝贺，却也给足了他面子。他见人就大吹特吹县长如何够朋友，和他家是世交、关系“很铁”，此消息不胫而走，乡村的大小干部们闻讯后都感到刁克非凡夫俗子，连县长都给足了面子，说不定哪一天有用得着他的地方，于是乎，地方大小官员都争相到“天下第一小饭店”贺喜。一时车水马龙、门庭若市、热闹非凡，给刁克挣足了面子。由于开业红火，饭店自然生意兴旺，大家都很照顾他的生意，每天宾客盈门。虽未日进斗金却也财源广进，人们都夸他的“小饭店”不小。

古语曰：人无千日好，花无百日红。“小饭店”刚开始凭借“面子和关系”，生意着实“火”了一把，开了一段时间后、食客们发现他家饭店的价格越来越高，饭菜质量越来越差，而且记账也不“规矩”，渐渐地人们对他疏远了，不再买他的“账”了，客人越来越少了，生意越来越差了，眼看就要关门歇业了。然而刁克并非凡夫俗子，他有的是智慧和妙招，想重振“小饭店”的雄风。

正可谓“山人自有妙计”，这天，他眼珠子一转，一条妙计油然而生。某天下午，他一人径直来到刚调来不久的乡书记吴爱民的办公室门口，来之前他听人说吴书记架子挺大，脾气很坏，平时爱抽烟能喝酒，一斤白酒不在话下。吴书记的办公室在最东头一个僻静处，此时的吴书记正把脚跷在办公桌上，嘴角上叼着香烟吞云吐雾好不惬意。刁克见状也未敲门就走了进去，并直呼其名道：“爱民你好”正在享乐遐思中的吴书记被吓得一惊，定晴一看这位不速之客很陌生，便气不打一处来，大声训斥道:“你是谁啊?我们认识吗？一点礼数都没有!”对来者一来未先敲敲门、二来直呼其名,心中不悦而发火。刁克毕竟是江湖老手，非泛泛之辈，他不慌不忙，不紧不慢地说:“你不知道呵！我是刁克也。”此大名吴书记在调任之前就如雷贯耳，是有名的“路路通、弯弯绕、玩得转”，名人上门岂有慢待之理，吴书记急忙站起来，脸上也多云转晴，面带笑容寒喧道：“啊！是刁老呀！久仰久仰、失敬失敬，多有怠慢、请坐请坐！”转身又是递烟又是敬茶。刁克见火候已到，便一本正经地说：“今晚我为你接风，某某县长还亲自来参加。”听说县长亲自来，吴书记欣喜不已，如此机会难得、机不可失，连忙握住刁克的手连连称谢，并表示一定准时赴约，恭候县长大驾亲临，并与刁克手拉手把他送出门外。

刁克回到小饭店立即打电话到县长办公室，他的贴身秘书接了电话，刁克报上大名后，本来声音很高的贴身秘书立刻放低了声调，这已经是老关系老熟人了，也不是一天二天了，电话里刁克大声说：“吴书记今晚在我家小饭店请县长喝酒、请他务必光临”，秘书连声应允“一定的、必须的，我保证县长再忙也准时赴宴。”傍晚时分，吴书记还未下班就提前来到“小饭店”，并亲自和刁克进厨房查看菜品情况，并关照厨师一定要确保品种多、味道正，见到池子里养着野生大甲鱼长鱼，用浓重的方言对厨师交待说：“甲鱼长鱼一定要白烧”，还交待必须上店里最好的名酒，总之要让贵客满意，钱不是问题。刁克心领神会，全都安排存放在“土冰柜”中多时的各种野味。暮色渐浓、一切就绪，此时县长和秘书乘车准时到来，吴书记和刁克出门迎驾，一阵客套之后进雅间入坐。

一桌连刁克也只有五个人，刁克心怀鬼胎本想回避，倒是县长钦点让他作陪，可见他与县长的交情，吴书记暗自庆幸攀上了这棵大树。吴书记亲自打开了一瓶陈年“茅台”，漂亮的服务员赶紧上菜。除了七八个冷盘外，上桌的均是五六盆热气腾腾的红烧野兔、野鸡、野鸭等野味，此刻狭小的空间内，美酒加美味混合成一种奇香，直刺人的味觉，令人唾液连生，刁克喧宾夺主地端起酒杯道：“诸位！丑酒粗菜，让我们一起举杯，非常荣幸地欢迎县长亲临小饭店指导工作，我先饮为敬。”

只见嘴一张头一仰，一杯白酒咕嘟一声下肚了。大家见状也纷纷举杯表示对县长的敬意，美酒配好菜，吃喝来得快。时间不长两瓶酒就空了，常说：席上无论大小，喝酒不讲官位。其间彼此不分，推杯换盏，你来我往，亲密无拘。且借着醉意天南地北，古今中外，黄段荤素胡侃一通更助了酒兴。不知不觉下去了三瓶白酒，除驾驶员少喝了一点外，其余四人人均在七两以上，个个脸红脖粗成了关公脸。

关键时刻还是县长打着饱嗝，喷着满嘴酒气发号施令：“酒不喝了，大家喝茶聊天解解酒味。”坐在县长身边的吴书记突然想起了什么，对着厨房大喊“怎么甲鱼长鱼白烧的汤还不上啊！”，厨师应声来到席上，连忙解释到：“吴书记！不是你让我甲鱼长鱼不烧的吗”，吴书记生气发怒用浓重的方言道：“你耳朵坏了，我叫你‘白烧’不是‘不烧’。”县长打圆场说：“算了算了，不烧就不烧吧！”并让刁克把菜单拿来看看，让吴书记签个字走人。刁克急拿来账单，吴书记接来一看一身冷汗，共计一千二百多元，而当时他做乡书记每月工资才四百多元，一顿饭吃了三个月的工资啊！正迟疑间县长发话了：“小吴你发什么楞呢”，吴书记心一横，反正是公款接侍县长，于是大笔一挥在菜单上签下了自己大名。

常言道：事不过三。刁克如此这般的“套餐”连用了四五次，最终他的“套路”还是被精明的吴书记识破了其中暗藏的玄机，他不便撕破脸皮公开拒绝，但也不甘受人摆布，况且原县长也调外地高就，可以不买刁克的账了，于是就以县纪检部门要求严控机关招待的理由、办起了机关食堂，并规定上级来客一律进机关食堂招待，在其他饭店用餐财政不予报销。

此招一出，镇上的几家一贯靠公款招待而盈利的小饭馆只能惨淡经营，而刁克的“天下第一小饭店”也无一例外，因紧邻机关食堂而首当其冲，仅火了两年的小饭店因生意少而被迫关门停业。然而刁克是何许人也？岂能甘心如此败局？他决定反戈一击、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了。

于是他用匿名信、以机关食堂承包人与吴书记有私人关系为由，向县纪检部门举报，使提拔有望的吴书记受到通报批评，提拔的事暂时搁浅，虽未受党纪处分却是个致命硬伤，吴书记被吓得不轻，虽心知肚明是谁给自己“下套”上“眼药”，但又无计可施，只能认吃哑巴亏。然吴书记也非泛泛平庸之辈，他更换了承包人，但机关食堂照开不误，使刁克无可奈何，牙根恨得痒痒的。但他不是个省油的灯，他并不服输，于是又生一计与之较量。

他摸清了县纪检部门的举报电话，三天二头以用公款大吃大喝为由进行举报，有举必查，纪检部门不时到机关明查暗访，闹得机关人心慌慌，弄得客人都不敢来了。于是就搞了隐秘的“小餐厅”，并由白天招待改为晚间悄悄进行，但还是被刁钻的刁克发现了其中的秘密。然而却抓不住任何证据，令他无奈。

于是刁克花几百块钱购了一部“傻瓜”像机，要公开“叫板”对着干了。刁克每晚身藏像机，像个私人侦探一样躲在暗处角落里跟踪想偷拍，一连几晚的蹲守终于有了收获。那天晚上，几位上级来宾在小餐厅用完餐，酒足饭饱后边剔牙边出门时，刁克举起事先备好带闪光灯的像机、见人咔嚓就拍，吓得宾客乘着夜色四散开去、狼狈奔逃，令人好不尴尬。刁克边拍边狂叫：“这下有证据了吧！明天把照片送纪检部门。”吴书记吓出一身冷汗，连忙拉住刁克的手，连称大爷有话好说，只要放他一马什么条件都可以提。刁克本来就无理强三分，得理不饶人，有此证据在手怎可轻言放过，他不理会吴书记的哀求，冷面无情地拂袖而去。

这下吴书记惊恐万分，连忙让身边心腹商量应对之策，一番商讨终于有了计谋，答应刁克所有条件先稳住他再说，让食堂老板带着礼品连夜上门协调此事。那位老板也是个机灵鬼，他心领神会领导的意图，拎着好烟名酒连夜敲开刁克家的门。刁克不冷不热、明知故问：“这么晚找我何事？”老扳满脸堆笑道：“深夜拜访有事相求”随即送上手中的烟酒和红包。刁克假意推辞一下就全收了，两人不言自明，心照不宣。刁克见火候已到就提出了相关的条件，老板都一一应允，并写下只有他二人知道的承诺书。前置条件是刁克交出胶卷并不再偷拍就立即签字生效。到此一切搞定摆平。吴书记如释负重，老板食堂生意红火，一场有惊无险的风波烟消云散，大家相安无事，而细心的人发现刁克可随意到食堂免费吃饭，食堂老板每年春节前都要带着礼品上门慰问，孝敬如长辈一般，从此刁克也不和食堂“捣蛋”了，不久那位吴书记也调走高升了，故事到此也结束了。

作者单位：江苏省金湖县政协文化文史委

2019年5月16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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